百家讲坛字幕文字稿丨阎崇年《大故宫》第1集：永乐迁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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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是修正后的字幕文本：

大家好，我今天开始讲《大故宫》。北京的明清皇宫，是中华文明的精粹，是人类文明的瑰宝，是现存最大的宫殿建筑群，也是世界著名的文化遗产。

儒家经典《大学》说：“物有本末，事有终始。”我讲《大故宫》，就是从永乐迁都开始。而讲永乐迁都，堂堂燕王，何以装疯？事出有因，我来细讲。

朱元璋起兵，夺占了金陵，定都金陵，就是现在的南京，国号大明，年号洪武，他就是洪武皇帝。洪武元年，就是公元1368年，朱元璋派大将军徐达率领大军沿运河北上。这年八月，徐达大军到了元大都，元朝的末帝元顺帝率领后妃逃亡大漠。朱元璋的军队占领大都之后，下令改名，改名叫北平，取“北方平定、北方和平”的意思。咱们北京原来叫北平，名字就这时候开始的。

朱元璋建立明朝，他想让江山永固，亿万斯年，采取了很多措施。其中一个措施，就是“强枝干，固根本”。什么意思呢？就是把他的子侄分封到各地做藩王，加强地方，维护中央。朱元璋有二十六个儿子，嫡长子朱标留守南京，他还有两个儿子已经死了，剩下还有二十三个儿子，就分封到各地，去驻守各地，强固皇权。

我们单说一说燕王朱棣。朱棣是朱元璋的第四个儿子。朱元璋称帝的时候，朱棣才八岁；十一岁他就被封为燕王，就封在北京，但是太小，还不到北京来，还在南京。到了十七岁的时候，朱元璋就给他娶媳妇，娶了开国元勋大将军徐达的长女作为王妃，这就是后来永乐皇帝的徐皇后。到了二十一岁的时候，朱元璋说：“你也结婚了，也长大了，把你派到北平，燕王在那儿驻地。”于是燕王朱棣带着王府的官兵侍卫等5770人就到了北平。

朱元璋说还不行，还要找人辅导他，所以他二十三岁的时候，朱元璋就派了一个高僧叫道衍，俗名姚广孝，随侍燕王。这个时候燕王心气很高：我是燕王府的燕王。但是，《老子》说：“福兮祸所伏。”这时候是风云突变，祸临燕王。

什么事情啊？就是朱元璋死了。洪武三十一年，就是1398年，朱元璋死了。谁继承皇位？我刚才说了，皇长子朱标命不好，在朱元璋之前先死了。谁继承皇位？就是嫡长孙朱允炆。他继承皇位，这是朱棣的侄子。朱允炆即位之后，改年号叫“建文”，所以史称“建文帝”。

这建文帝从小长在皇宫里头，很聪明，很好学，很懂礼貌，是个乖孩子。但是，他缺乏社会经验，缺乏政治经验，更缺乏军事经验。他做皇帝的时候是二十二岁，二十三个叔父王分布在全国各地，他心里底气不足，怕这皇位不稳，地方势力太大。

这个时候，他的兵部尚书叫齐泰，还有官员叫黄子澄，给他出了个主意：仿照汉朝的削藩办法，削弱藩王，强固皇权。二十三个叔王，从哪儿开始？俗话说：“吃柿子挑软的捏。”突然兵袭开封，周王就完了；回过手来，治岷王，岷王也完了；湘王胆儿小，一看形势不好，阖室自焚，自杀了。建文帝又削掉了齐王，成为平民；还没有完，就把代王囚起来，高墙圈禁。连着削了五个王。

燕王朱棣也是封在北平，是前线要地，实力又强，不敢轻易动手。但是他也要试探。建文帝就责问燕王朱棣：“你住这个房子比别的房子都大，越制！”朱棣到北平来的时候住在哪儿呢？是住在元朝太子的宫，叫做隆福宫，就是现在中南海那地方。地方当然比其他王府大了。

朱棣怎么办？朱棣把球再给你踢回去，说：“《圣训录》说——就他爸爸的语录说——‘燕王你就住在故元（旧元朝）的太子宫里头’，自然地儿比别的地儿大。说我爸爸让我在这儿住的。”球踢过去之后，建文帝怎么办？建文帝一看，是他爷爷说的，“率祖旧章”啊，爷爷说你敢对抗吗？这事也就罢了。

这件事罢了，削弱藩王的力量是没有罢休的。所以燕王就昼思夜想，想个什么办法呢？苦思冥想，想了一招。计策就两个字，叫“装疯”。

建文帝在南京对燕王不放心，就派了官员到燕王府来了解他的动静。到了燕王府之后，这是夏天，三伏天挥汗如雨的时候，燕王朱棣就在王府大厅里头弄一个炉子，生着火，他穿破棉袄，趿着鞋，头发乱蓬蓬的，蓬头垢面，就围着火炉子，浑身哆嗦，喊啊：“冷啊冷啊，冻死我了！冷啊！”朝廷派来的官一看：这燕王疯了！哪有大夏天弄个炉子，穿着棉袄，还喊冷啊，还哆嗦？回去到南京报告，说燕王疯了，不可怕。

别的官员有脑子，说未必，可能是装的。建文帝说：“再探。”过段时间又派人来。燕王得到信息了，这时候他没在王府，他就跑到大街上，穿着破衣烂衫，拿着破酒壶又喝又吃，一会儿躺地下，满脸都是污泥。朝廷官员一看：哪儿一个堂堂的亲王，一点体面都不顾了，在大街上乱跑，疯疯癫癫，光着脚，脸上泥垢，扭头就走，回到南京了，说燕王真的是疯了。

一些官员就相信了。但是燕王他冷静一想：这事还不行。你装一天疯可以，装两天疯行，你不能装十年八年疯，还得想招儿。他就想了一招。但是这一招他是不能跟任何人说，天机不能泄露。他就找了他爸爸给他派来的道衍和尚，把他请来了，摆了酒席，又是酒又是茶，请道衍吃饭。

朱棣就一面喝酒一面吃菜，道衍就一面品茶一面吃饭。正吃得高兴的时候，朱棣说：“说我出个联句，我出上联，你对个下联。”道衍说：“好啊，我听着。”道衍略加思索，马上就对。

字面的意思：朱棣说，“天寒地冻，水无一点不成冰。”冰雪那个“冰”，我们普通写是两点一个水字，还有一种写法，就是一个水字左上面加一点，也是个水字。“水啊，没有这一点就成不了冰。”这字面意思里面的含义呢？“兵”——“冰”和军队官兵那个“兵”是谐音的，就有那么一点就成兵了。含的意思：我要举兵怎么样？这句话不能明说。

道衍当然明白了。道衍回答：“国乱民愁，王不出头谁做主？”字面的意思：国家混乱，民众愁怨，“王”——三横一竖的王，燕王，“王不出头”——王一出头不就成了“主”吗？主人的“主”。里面的含义呢？燕王，你一出头，你一举兵，不就成了主了吗？天下共主，不是皇帝了吗？

两个人都没说明，但是心里头彼此就合掌沟通了。燕王很高兴，两个人在密室商量好。本来是天机不可泄漏的，两个人通过密语、暗语来对诗，就做一个思想上、政策上的沟通。

燕王朱棣和道衍和尚密谋定了之后，择日举兵。起兵之前要有一个很隆重的仪式。燕王很高兴，参加起兵的仪式。正高兴的时候，突然乌云翻滚，狂风大作，闪电雷鸣，屋顶的瓦被刮得坠到地上碎了。永乐当时脸就变色了，很惊吓很紧张：是不是上天在示警，不让我这样做？

道衍和尚一看，态度非常超然，哈哈大笑：“大吉祥啊！龙飞在天，从以风雨。灰瓦坠地，将换黄瓦！将换黄瓦，大吉！”什么意思？说这个天象是大吉祥：你要成龙了！燕王你要成龙了！龙在天上，腾云驾雾，呼风唤雨，吉祥！把那个灰色的瓦坠了地，换成黄瓦——你不成了皇帝了吗？谁能住黄瓦房？只有皇帝才可以！

燕王朱棣转惊为喜，哈哈大笑，挥兵南下，血战四年，攻占南京。

到了南京之后，永乐帝很高兴，他做皇帝。但是你一个人知道不行，要天下人都知道我做皇帝，就要写这个诏书，昭告天下。这个诏书是不容易，是引起了一场鲜血。所以我要讲第二个问题：永乐皇帝要昭告天下，找人写诏书。他自己不能亲自写，找谁呢？

当时一个大儒叫方孝孺，这个人是很有才华，也很有名气，是浙江宁海人。燕王起兵，临离开北京的时候，道衍留守北京，送别燕王。临别的时候，说：“燕王，我有一句嘱托。”燕王说：“你说吧。”说：“你打到南京之后，有一个人叫方孝孺，他肯定不投降。说您千万别杀他。”燕王说：“为什么？”说：“杀了这个人，天下读书种子绝矣！”这话说得过了点，但是说明方孝孺的确是太重要了。燕王就点头答应了。

燕王打到南京之后，要写诏书，就想起方孝孺。这时方孝孺不投降，已经给抓起来了。抓起来就带到永乐皇帝面前。方孝孺先是大哭，哭什么呢？哭他那个前朝没有了。哭完了以后就大骂，骂永乐皇帝。

永乐皇帝别人就杀了。这时候，道衍和尚跟他说了：“不能杀方孝孺，杀了他，天下读书种子就绝了。”永乐皇帝从宝座下来，走到方孝孺跟前，说：“先生，这个诏书你还是要写的。”方孝孺说：“我不能写。我就算像周朝那周公一样，我是辅助成王。”孝孺说：“成王安在啊？已经自焚死了。”